田軒:外部環境如何影響企業創新

時間: 2019-04-03 14:25 來源: 作者: 字号: 打印

聚焦金融改革成效,回應經濟金融熱點

Betvictor中文版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經濟之聲

聯合推出

《愛評論:新時代百人對話錄》特輯

《新時代 新金融》


如何用金融手段激勵企業創新?如何用資本的視角思考創新的未來?金融與企業創新是金融學術前沿,它探究企業發展的源動力,探究企業發展的長遠未來。新時代,新金融,田軒教授為我們解答創新的資本邏輯。                          

田軒,Betvictor中文版副院長,金融學講席教授、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國家傑出青年基金獲得者、博士生導師,兼任中國證監會第六屆上市公司并購重組委員會委員、國家金融研究院全球并購重組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領域包括公司金融、企業創新、風險投資、并購重組等。

1.jpg

以下為對話實錄:

記者:對于企業來說,微觀層面上自身作出調整去更好地适應創造力的驅動,這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不可否認環境也起着很重要的影響,所以從中觀和宏觀的層面來講,您覺得還有哪些要素對企業的創新影響是非常大的?

田軒:因為我們研究涉及到很多的領域,我說幾個我認為比較重要的。第一就是資本市場的發展。我們用了三十多個國家的數據,跨國的數據,我們來對比兩類國家,一類國家是所謂的股權市場非常地發達,一類國家相對于債券市場,銀行業非常發達,我們來看到底哪一類市場更加适合創新。結果我們發現的是,那些資本市場、股權市場非常發達的國家,對于創新有一個正面的作用,尤其是對資本密集型和對資金高度依賴的産業。而債權市場或者是銀行業比較發達的國家,它對于創新是有負面的作用。那麼它背後的邏輯也非常地簡單,因為這個股權和債權,它的支付結構是不一樣的。債權實際上上面是封頂的,比如說我買公司債,我借公司一百塊錢,我的利息說好的是5%,那麼你明年還我105塊錢就OK了,你企業賺多少錢跟我沒有關系,但是我下面是比如你企業變成90,跌到80、70,我就會受損失,所以對于債權人來說,他們上面的回報是封頂的,所以他不關注的是企業未來的發展,他不關注企業的長期或者是創新能夠給他帶來的效益,他更關心的是短期可能帶來的損失。

而股權是不一樣的,股權我們是有限責任。比如說我投進去一百塊錢,最差我這一百塊錢就沒有了,我有有限責任保護,這個企業如果破産了,或者有大量的負債,作為股權投資人我不會要賣房子賣地去幫助企業還債,我是有限責任,但是一旦我持有這個股權以後,我會随着這個企業的價值的增長而增長,我會陪伴着這個企業增長,也就是這個企業本來它的價值105,200,300,1000,10000,隻要我持有這個股權,我會一直陪着它增長。這個跟債權是不一樣的。債權上面是封頂的,你明年還我105,你做得再好跟我沒關系。而股權投資人是不一樣,他是陪着這個企業一起增長,所以企業如果做長期的創新,他為了創新成功,他企業發展的非常好的時候,股權人是能夠享受到這個紅利。

這個是債權人沒有的,所以這兩種不一樣的支付結構,說明什麼?說明股權是更能夠适應激勵創新的,而債權不是。那麼回到我們國家,這個給我們一個很重要的啟示是什麼?由于曆史的原因,我們國家總體來說銀行業占據金融業的絕對主導位置,我們的債權市場也是發達的。我看的數據,新的新生融資,我們一百塊錢裡面,有九十塊錢是債權,隻有十塊錢是股。我們的銀行業占金融業的85%,而證券業還不到3%,而中央現在提到的是我們要大力發展資本市場,我們要發展直接融資,它的邏輯是非常正确的,因為這種直接融資是能夠促進企業創新的,所以我們要想促進企業創新,現在的政策是對的,就是要大力發展股權市場,一級的VC/PE市場,包括二級的資本市場,所以這個是中觀上一個很重要的層面。

同時第二個我們還可以發現,稅負對于企業創新有一個重大的作用。毫無疑問創新是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如果你的企業的稅負非常地嚴重,那麼你毫無疑問對創新就有一個負面的作用。那麼這個用到我們國家也是,如果我們要想激勵創新,毫無疑問我們應該堅定不移地大力地要減稅,讓企業的負擔降下來。

那麼第三個也很關鍵的,就是宏觀政策。這個我一直在講,也是我跟我的合作者的研究,我們用四十多個國家,也是用跨國數據來研究,我們發現國家的政策其實對企業創新沒有什麼影響,也就是說你這個政策,這個國家的政策你稍微偏左一點,還是偏右一點,稍微激進一點,還是稍微保守一點,對創新沒有什麼影響。因為企業家們都是非常聰明的,他能夠調整他的創新的投資的決策,來适應政府的政策。但是我們用四十多個國家的數據發現,對企業創新最要命的是什麼?是政策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說,當我企業家不知道未來政策是偏左一點還是偏右一點,這就壞了。那企業家能做的事情是什麼?就是等待,就是觀望,就是減少對長期投資的一個投入。所以對于監管層,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就是要保證我們政策的連續性、一緻性和穩定性,要給我們的企業家、給我們的市場形成一個穩定的、連續的一個預期。所以宏觀上講我們一定要強調政策的穩定性。

記者:如果沒有這個長期的安全感,可能最後企業家也都變成了短期的投機。

田軒:對,短期的投資投機,他就沒有辦法進行這種長期的、穩定的、風險又非常高的創新。

記者:剛才您提到了兩點,一個是促進直接融資的重要性,還有一個是減輕企業稅負。促進直接融資您的建議是什麼?我們現在的瓶頸是什麼?

田軒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最重要的瓶頸是二級市場還沒有轉型到注冊制。那麼為什麼注冊制對于國家的二級資本市場這麼重要,因為注冊制和核準制本質的區别是,核準制,一個企業能不能上市是由監管層是由政府來決定的,會有很多行政的幹擾。而注冊制,一個企業能不能上市,是由市場來決定,監管層不做實質核查。那麼注冊制最核心的就是披露,你要各方面完全都要做充分的真實準确完整的披露,隻要你全都披露了,那麼你到底能不能夠上市,能不能融資成功,是由市場來決定的。在美國有很多很多的這些上市企業,他最後在賣股票的時候,我們大家對你不感興趣,就是市場不認可你,然後他就被迫撤回上市申請、退出來了,這是第一條。

田軒:第二條就是退市制度,我們不但要把上市制度從核準制向注冊制進行轉變,在退市制度也非常地關鍵,美國的退市制度是非常成熟的,美國基本上每一年,我們叫做流轉率大概是10%,10%的概念是什麼意思呢?美國大概有三千多家上市公司,每年大概上市三百多家,退市兩百多家,所以基本上每年的周轉率是10%。也就換句話說,大概隻需要十年的時間,美國整個上市公司的構成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上市是非常通暢的,退市是非常通暢的,就導緻後果是什麼?就能夠讓最優質的企業,最具有創新活力的企業,或者最需要融資的這些企業能夠在交易所來進行交易,資源能夠配置到最優質的資産上。我們上市的企業都是些什麼企業呢?客觀上講很多企業其實已經進入到夕陽産業,它已經沒有創新的活力,或者創新的活力已經不足了,這個就很簡單,對吧,所以,一個後果就是我們國家的上市企業普遍創新能力不強,所以我覺得要發展直接融資,在二級市場就是大力地從核準制轉向注冊制,同時把退市制度做好。我覺得一個進口,一個出口,你把它做好了,能夠讓最優質的資産,最具有活力的企業,在交易所來拿到公衆的融資,我覺得就非常好。

記者:其實歸根到底還是那一句話,就是提升上市公司的質量,這一點特别重要。

田軒:沒錯。

記者:剛才您也講到了,稅負對于企業創新力的影響。從企業層面上來講,我肯定希望這個稅負越低越好,但是我們确實需要找到一個平衡點,就是在國家稅收和企業創新力之間找到這樣一個最合理的平衡點。根據您的研究,有沒有一個相對比較好的阈值,我們控制在一個什麼樣的水平,是最合理的?

田軒:因為這塊相對來說這部分研究國内的數據相對比較少,這部分研究主要用的是美國的數據,所以他們發現當你美國減少稅負的時候,他的創新是能夠增加的。總體的邏輯是,大家可能擔心減少稅負以後是不是國家的财政收入就變少了,但其實不是的,為什麼?因為你減稅了以後,把餅做大,你的稅基反而倒大了,因為企業能力上去了以後,你稅基做大了,其實國家的稅收,其實并不一定會下降。

記者:具體的怎麼做可能還是需要執政者他們的一個智慧了。

田軒:需要我們要基于中國的國情,我們需要再進一步地去研究。這一塊目前客觀講還是空白。

我們怎麼能夠就像您剛才說的,怎麼能夠把它細化到一個區間,一個阈值,對于不同的企業,它的最優的稅率是多少,然後能夠更好地激勵創新,這個确實是一個我們學者還可以繼續努力的一個課題。

記者:現在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進入了高質量發展的階段。我們在講高質量的時候,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我們要大力地去鼓勵那些科技技術創新型的企業,讓他們蓬勃地發展,這個就離不開金融的手段。如果說真的利用金融手段做好企業的創新,對于整個我們國家的推動新舊動能轉化,尋找新的增長點都是有着很重要的意義的。

田軒:是的。咱們國家的經濟經過三十多年的高速增長,現在已經進入到一個中度增長的,6%到7%的一個新常态。那麼我們怎麼去轉型?我們從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型到創新驅動的這樣一個高質量的經濟發展,那麼我們金融确确實實要為實體經濟服務,來激勵創新,來實現國家戰略的轉型,來實現我們國家長期的一個發展。


Baidu
sog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