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學風,既是求知之風,也是授業之風,更是為人之風。”“作為教師應當言傳身教、育人無聲;作為學生應當厚積薄發,腳踏實地。”由學生到教授,由求知問學到傳道授業,Betvictor中文版兩位“良師益友”獲得者,紫光講席教授、原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高級經濟學家周皓老師,九鼎金融學講席教授、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田軒老師用自己的故事向我們诠釋了清華學風的意義。
“99次失敗換來1次成功“
人生道路的分叉口,帶來了徘徊、猶豫與抉擇。2000年于杜克大學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後,周皓同樣面臨着各種選擇。說起當初自己為什麼會選擇投身學術這條道路,周皓認為人生具有多樣性,人生道路選擇貴在自知,“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們都需要準确評估自己”。職業道路的選擇與思維模式、行為方式、态度習慣都息息相關,隻有正确地認識了自我,才能做出準确的定位。
明确個人理想是一個逐漸探索的過程。田軒認為,士有百行,以德為先,對于青年人的成長,師風師德有着潛移默化、潤物無聲的力量。田軒在美國波士頓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期間,導師嚴謹細緻、勤勉敬業的治學态度對他産生了深遠影響。與諸多學者最初的想法一緻,當年初為博士的他也心存猶疑。讀博伊始,“上更難的課、做更難的作業”就是田軒對讀博最初的理解與認識。爾後,導師優秀的治學習慣熏陶和師風師德的感召,引領着他逐漸悟得為學要領,逐漸執著于學術、堅定夢想。在田軒老師的印象中,導師是一個酷愛學術,聊起學術眼睛能夠發光發亮的人。說起自己的導學關系,田軒老師用“如父子一般”來形容,認為導師是如父親一般的引路人:對于每一篇論文,都是兩個人一起反複修改,而且是一句話一句話,邊念邊改。與留痕修改不同,正是于這樣細緻入微的讨論過程中,使田軒能夠深刻感知老師的思維,同時也收獲了更多學術樂趣。導師的身體力行,給田軒樹立了一個參照與典範。讀博的幾年時間裡,成了他的學術精進期。就這樣,導師身上那份對學術純粹的摯愛,指引着田軒逐漸樹立起學術理想,明确了學術走向,并正真領悟到了讀博與做學術的意義所在,即“要做原創性知識的拓展”。
選擇以學術為業,并持之以恒走下去并不容易,需要堅忍不拔的毅力和直面困難的勇氣。每個學者,在求學從教的過程中,都存在遇到巨大困難的潛在可能。在周皓看來,任何學術科研都是一樣的,都存在着“高投入、低産出”的可能性。周皓形象而直觀地比喻到:你要做煎餅,假若要做100個,大概99都會做好;但是你要想做科研,那麼你可能試驗100次,隻有1次能成功。學術實質上是一種高風險、高收益的人生選擇。因此,每一位走在學術道路上的人,特别是博士研究生,若要選擇學術科研為終身事業,需要有這種準備。“每個人皆是如此,每個成功的學者都經曆過大量的失敗經曆,要能夠經受失敗,在失敗當中學習。”不怯于失敗,不囿于得失。這就是在周皓看來,做學術、做科研與做一般性的工作最重要的一項區别所在。
“真理,有時候可能跟直覺不一緻”
當被問到什麼是“學風”,田軒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嚴謹”。清華以理工科見長,是工程師的搖籃,“嚴謹”是長期以來形成的優良傳統和氛圍。從科學家的角度來看,無論在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領域,都是在探究規律,試圖理解自然和現實社會。所以嚴謹是最重要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句話之間的邏輯應該是聯通的,要區分事實和觀點,要确保每一句話都有事實或數據作為佐證。第二個重要的詞是“誠信”,這也是清華的一個特點。所謂誠信就是要老老實實做學問、踏踏實實做人。第三是“創新”,它需要建立在前兩者的前提之上。上述三點都是一個學者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
“踏實、求實,不張狂、不務虛,不慕虛榮”,這是周皓長期以來對清華學風的認識。這是清華的曆史傳統,應該繼續堅持并發揚光大。在他看來,“務實求實,不求虛榮”等好的學風傳統,是很多優秀的本科生、研究生進入國際一流研究機構求學與做研究能夠取得優異成績的關鍵。在過去十幾年,教育的産業化發展趨勢帶來了一些問題,導緻少數學生過于短視,片面追求短期效益,忽視了對自己長遠發展所需技能的基本訓練。這一問題不僅引起了學校、老師的重視,學生也逐漸有所意識。因此,若要提升學生的整體素質,還應回歸本源,回歸到對真實學術能力的培養和追求上。過度的教育專業化、産業化傾向應該得到糾正,這樣學術研究者才能對整個社會産生更大的貢獻。
周皓老師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句簡單而質樸的話概括了對他對研究生群體發展的要求,并強調“将來要為黨和國家工作30年、50年,這不是一兩年的事兒。”必須認識到學術研究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而不像有些宣傳中說的那樣充滿光環,然後才能有堅持下去的動力。他希望大家避免過度的賣弄吹噓。在科研體制當中,過于追求虛榮,不利于真實的學術研究成果出現。作為學生應當摒棄虛妄、炫耀、吹噓的心态與那些所謂的“心靈雞湯”,要樹立腳踏實地的精神品質,踏踏實實去上課。
此外,田軒認為在求學與科研道路上,堅定追求真理也是一種可貴的精神品質。錯誤經不起失敗,但是真理卻不怕失敗。“對知識要有敬畏之心”,這是田軒多年科研經曆最大的感受,也是他銘記于心的至理之言。說到對真理的探索,田軒有一個難忘的故事。在第一年做助理教授的時候,他曾與一位學術夥伴合寫一篇文章,研究股票流動性對于企業創新動機的影響。但當時主流觀點認為,較高的股票流動性是好的,尚未有人研究過“股票流動性對于企業創新的影響”這一問題。具有開創性的研究往往并非是一帆風順的。出乎田軒與合作夥伴意料的是,而他們的研究結論與學術界的主流觀點恰好相反:股票流動性越高,企業的創新水平反而越低。這是一個非常具有沖擊性、創新性的觀點。用田軒的話來說:“觀點全都是新的,非常反直覺。”
作為剛剛步入學術界的新兵,面對這個出乎意料、反直覺的研究成果,田軒與合作者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能不能把這個結果真實地呈現出來,能不能沿着這個方向繼續做下去?“其實這個就是學風的問題。”這件事令田軒印象深刻,那個時候的他并不想放棄,并且執着地相信,如果結論是正确的,這個故事就一定可以講圓。锲而不舍的初心與追求真理的執着,讓田軒與合作者敢于直面困難,沒有試圖回避,也沒有掉頭走開。最終,田軒與合作夥伴終于證明了這個與主流學術觀點恰恰相反的結論。
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證明結論的正确性是第一個困難,讓學術界認可這個反直覺的結論則是他們面臨的第二道坎兒。然而,田軒與合作夥伴對真理的堅持,卻給故事結局帶來了巨大的反轉。随着這篇學術論文發表在金融學最頂尖的期刊,田軒與合作夥伴的研究結論終于得到了“翻案”,這篇文章也連續保持着高引用率,成功得到了學術界的認可。
回憶起這個故事,田軒不無感慨地講到:“本質上我們是做科學的,真理有時候跟人們的常識或直覺可能是不一緻的。這就是我想說的——敬畏知識。”這個記憶猶新的故事讓田軒認識到,當你發現一些東西跟你想的不一樣的時候,不必強求結論與預想一緻、與現有理論或者常識直覺保持一緻,更不要急于去推翻它、裁剪它。對于一個全新的現象與結論,找到它背後的邏輯,解釋現象産生的原因,這才是做學術的本源與價值所在。“在以後的一系列研究中,那些跟直覺不一樣的結論會更加讓我覺得更興奮,因為它恰恰說明你可能會抓到一些真理的東西。”
端正學風的使命與願景
針對社會上存在的學風問題,周皓老師談到,學術不端不是一天造成的,之所以現在暴露出這麼問題,在周皓看來與教育科研領域固有的問題、個人的成長經曆等都是密切相關的。一方面,當發現學術不端現象時,不僅要從個别學生、老師等個體層面找到問題、糾正問題,更重要的是從教育體制的市場化改革方面來思考。與經濟金融、對外開放等領域相比,當前教育方面的改革是有所欠缺的。目前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領域,在各類科研項目評比活動中,仍然有學術不端的情況發生。學術不端行為的出現,與科研的評價機制不夠完善息息相關。另一方面,立德樹人是教育之根本。我們的應試教育從小學開始,一直貫穿到大學,好的行為習慣,也應從小開始培養塑造。說到自己對學生在科研上的要求,周皓認為,碩士生、博士生首先要接受基本的道德訓練。作為一個追求學術的學生,一定要樹立基本學術道德。學風,既是求知之風,也是授業之風,當然也是為人之風。正如周皓老師所講,“一個學術不端的人,其在生活與其他方面也難以成為典範。”學術不端行為雖然表現在研究生和教授這個階段,但是種子卻可能是在很早的階段便已種下。周皓老師提到一個現象,現在有不少的中小學生,過于成熟與世故,甚至從小就有着較大的虛榮之心和功利之心,。這一情況多由家庭教育不當所造成,不當的家庭教育會促成孩子從小注重虛榮而忽視實質,家長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田軒同樣認為,研究的意義在于探求新知,要樹立良好的學風,最為重要的就是要秉持“敬畏之心”,要把學術放在非常高的層次,踏踏實實、避免急功近利。從0到1的積累很痛苦,但這是以學術研究為終身事業的人應當做到的。田軒認為對于任何學生來說,學風要求應該保持一緻,但針對不同類型的研究生群體,導向上可以有區别。全日制和非全日制也一樣,二者的區别隻是學生學習方式的不同,前者全身心地投入學習,後者是工作同時為了工作的需要而進行學習。田軒認為本次“學風大讨論”活動對離開過校園的非全日制研究生更加重要。田軒負責MBA項目,每一屆的新生都要接受新生教育,而每一次新生教育都會包括學術道德、學術紀律宣講。通過宣講,新生将了解到學風與學術規範要求,“如課程論文查重率不能超過10%,超過時還有第二次機會,若第二次依然沒有達标那就會記F。”學風教育也貫穿整個迎新活動,對于強化新生對清華、金融學院的認同感,提高學風認知度有着良好的效果。
學風教育不僅體現在課堂上,還體現在與學生交流的過程中。在周皓看來,在同學生的交流中貫穿學風内容可能更為重要。雖然端正學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周皓鼓勵我們一定要堅定信心。他以Betvictor中文版為例,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學院老師,都是從國際一流高校畢業、從教歸來的,他們對教學與學術科研工作都有着極其高的标準與要求,對待自己的學生也是很“無情”的。可以看到,國内高校的教育水準是在不斷改進的。周皓回憶起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自己在國内讀書、寫畢業論文的時候,還是以“模仿學習”為主,研究大都是總結别人的結論,很少有學術創新,缺乏新的想法。然而在短短的一、二十年之後,國内的學者、學術界在衆多領域已經接近國際一流水準。“既要看到存在的問題,也要看一些正面的成果”,這是周皓對國内高校學風建設的認識。
厚積薄發,以跑馬拉松的韌勁做學術
高校應該如何培養訓練學生,尤其是應該培養什麼樣的研究生?對于這一問題,田軒認為“最重要的莫過于方法論”。當下的情況是,知識的折舊率很快,一個個具體知識點的重要性被削弱,能夠把知識點串起來形成網絡,學會怎麼去進入、解決一個問題,學會思考的方法變得尤為重要。
從授課教師的角度來看,他更加希望同學們上完一門課後,記住的不僅僅是知識點,而是掌握了一套能夠理解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良好的導學關系建立在共同的目标之上,如做高質量的文章和頂尖的文章。對于研究生而言,良好的導學關系應更加接近作坊教育式的師徒關系,小規模作坊式教育是培養博士生的必然手段,而不能采用大工業生産的方式。因此,教師的言傳身教尤其重要,教師身體力行,以身作則起到示範作用,就能實現潛移默化、潤物無聲的效果,同時在管理教育學生時腰闆也會更硬。學生對老師的模範學風、治學态度是能夠繼承并傳遞的。
對于Betvictor中文版的學生以及年輕學者,周皓以“君子不器”作為寄語,這也是他的科研感言與信念。“君子不器”一詞啟發我們:作為學者、學生,在從事學術研究的過程中,不追求小的技巧,不拘于小的得失,目光長遠、志在高遠,真正深入學習廣泛的思想知識,這才是應該堅守的最質樸而純粹的學術品質。
田軒希望青年研究者能夠認識到,做學術不是百米賽跑,而是馬拉松,要有厚積薄發的韌勁。他希望清華的學生和年輕的學者們:首先要樂觀,學術盡管辛苦但事情要往好處想;其次是努力,時間花在哪裡,成就就會出在哪裡;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是要持之以恒,盡管少年得志可喜,但大器晚成更為可貴。